作者:醉生梦死
字数:17201
第四十五章圈里圈外
当年汉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出京游玩时不慎得罪了厌次候,结果厌次候便
把武帝关进了水牢。那水牢里的凉水没过腰间,阴寒无比,于是武帝的随从郭舍
人便将武帝驼于肩上,令武帝躲过一劫。而那倒霉的郭舍人则因受寒毒所侵,终
身不举,最后只得做了武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真他妈的背!没有汉武帝的命,却遭了汉武帝一样的罪!这要是以后不举了,
我宋大官人还怎么面对那一群莺莺燕燕的妻妾啊!宋仕卿在心里越想越悲凉,不
禁微叹一声:「唉,往后多半是要废了!」
隔壁囚笼里的魏大刚听见宋仕卿这一声叹心中万分自责,「嗵」的一声猛跪
在冰冷的水中,「公子,是大刚害了你啊!这要是见了阎王,大刚愿替你受那断
魂的一刀!」
宋仕卿心中猛地一震,这断魂刀的说法可是传了上千年的经典啊!不管哪朝
哪代,只要是个权贵,都信这个!相传东帝平定九州之时不幸遇刺身亡,牛头马
面便拉着他的魂魄去阎王那举行命祭,要用断魂刀斩断生生世世的富贵命,从而
降为寻常的百姓命。但是东帝的德望早已名传三界,有无数鬼魂愿意代他受这一
刀。阎王不愿东帝生生世世享受富贵命,便下令只有新死的鬼魂才而代受。这一
法令瞬间驳去所有鬼魂的资格,阎王亲自操刀想迅速解决了东帝,可就在断魂刀
即将落下的时候无数新死的鬼魂涌了出来,要求替东帝受这一刀!原来这都是那
些鬼魂托梦给后世子孙的结果,活在世上的人知道了东帝在冥界受到不公正对待
便纷纷自杀,争着要替东帝挨断魂刀。
结局自然不言而知了,东帝不仅没受断魂刀而且还成了天之尊神,受历朝历
代皇族权贵供奉,同时也让陪葬这一习俗盛行了起来。
宋仕卿虽不迷信而且也不是什么富贵命,但他心中却是无比感动,那些所谓
的兄弟之情,主仆之谊不就是这个吗?人活一世能得此等情分,还有什么能比这
个更令人感动的呢?
「放屁!」宋仕卿破口骂道,「你他妈的能有点出息吗?老子这还没见阎王
呢!快给老子起来!」
「就是!公子乃天命,是剑斩刀切雷劈火烧都死不了的凤凰!」唐之远赶紧
扶起愧疚不堪的魏大刚好言相劝道。
「嗯,说的对!」宋仕卿兴奋的嚷道,「秋风吹,战鼓擂,老子脚大踩死人!
老子这么一个欲火焚身的火凤凰,还弄不死这帮小畜生?」
「这……公子这话……」唐之远一时哭笑不得,这宋大官人的话确实是太内
涵了,「那公子,咱们该怎么对付这……这帮小畜生呢?」
「呃……」宋仕卿顿时哑然,半天才道:「宋江不到,一切都是徒然。」
「宋江?」唐之远和魏大刚四目相视,显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仕卿摆了摆冻得麻木的下身,又道:「宋江是一定会来的,不过是早晚的
问题罢了,早来嘛,咱们就少吃点苦,要是晚来,那可对下半身有影响了!」
「喀」的一声牢外铁锁被打开了,细腰长腿的王美人款款而来,「殿下还真
是不简单啊,竟算到奴家会来,不知奴家现在到是早还是晚呐?」
「不早不晚刚刚好!」王翠翘的出现是宋仕卿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庆幸自己
抓住了王翠翘想要的东西,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变得简单多了。
「夫人深夜来此,想必是有大事吧!」宋仕卿笑吟吟的说道。
「是有大事呀,妾身就是好奇,想知道殿下要定个什么年号靖难?」王翠翘
说完,双臂一勾,整个人都贴进了宋仕卿的怀里,暧昧无比的为他打开身上锁镣。
王翠翘这似问非问的一句话令宋仕卿惊出一身冷汗,好一个一石二鸟的陷阱
啊!想不到这女人居然看穿了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倘若这年号一立,那
就真是要造反了!这帮土匪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张老朱家的旗帜,好让他们名正言
顺的造反!假若不肯立国号,那自己无心起事的念头不就公诸于众了吗?自己这
一行人还能活得过今晚吗?
宋仕卿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翠翘竟然有如此的心计,本以为自己摸到了王翠翘
软肋就能高枕无忧的脱壳了,可是却被莫名其妙的反杀一刀,杀的自己是措手不
及。
这时宋仕卿开始害怕这条美女蛇了,如今要想活命,难道非钻这个圈套不可
吗?宋仕卿把脸一沉,默然无语。
唐之远也是个聪明人,当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后连忙跳出来解围道:「夫人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世子乃朱氏皇裔与当今圣上是同胞兄弟,难道是要逼世子反
自家兄弟不成?」
王翠翘听罢依旧笑靥如花,粉嫩的小手往宋仕卿的脖子上一勾,眨着杏眼却
道:「当今朝廷昏暗腐朽,内有阉党乱政,外有异族殃民,殿下现在不过是个废
王,试问这种身份如何肃阉党御外敌?」
宋仕卿算是彻彻底底的听明白了,这王翠翘分明是全部算计好了,自己这个
傀儡是坐定了!
「够了!」宋仕卿冷冷的说道,「说吧,你们是怎么定的!」
王翠翘见宋仕卿名色已变,不觉也收起了娇美的笑容,平淡的说道:「革去
正德年号,改立大顺,立殿下为大顺平定皇帝。」
「哼,好!」宋仕卿冷笑一声,微微的低下头嘴唇掠过王翠翘那粉嫩的脸颊
轻声道:「我做不做这个皇帝都是一样的,关键是你,大-顺-平-定-皇-后!」
王翠翘不禁柳眉一挑,心中喃了一声:不错,大顺平定皇后!我要做的就是
这个大顺平定皇后!
「那明日妾身就去给殿下选个黄道吉日,不过还请殿下安分一点,这要对付
什么人的,妾身自有办法!」王翠翘捻起宋仕卿散乱的头发,踮着小脚温柔的将
它插回发束。
「什么!」宋仕卿顿时错愕,身子不禁往后一缩,刚刚整理好的那束头发竟
又散开了。
「殿下想什么,妾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王翠翘说罢,微微一笑附在宋仕
卿耳边轻声道:「放心,我既然想做你的女人自然是会与你同舟共济的。」
苏州城外,东倒西歪的集结了上万人的兵马,张永要连夜出征了。不过张永
这整装出征,怎么看都像是在集合刚刚败退下来的残兵。
一名灰衣小校搓着手哆哆嗦嗦的向同伴抱怨道:「我说老哥啊,你说咱们这
是要反攻呀?」
「反攻个屁!」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校尉跺了跺脚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继
续骂道,「就咱们那怂包将军也能反攻?我看这八成是那位张公公想表现一下,
出去溜溜兵马罢了!」
灰衣小校一听觉得言之有理,连连点头道:「老哥说的有理!妈的,这都要
结霜的天气了还搞什么连夜行军,冻都冻死人了!」
「嘿嘿!」那年长校尉干笑两声,顺势把手搭在小校的肩上捏了捏,「你小
子的腹甲呢?」
灰衣小校见被识破了,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塞到年长校尉手中,小声
道:「老哥,这江南的烟花之地多啊!小弟性情中人难免……」
「见怪不怪!」年长校尉把手中的碎银揣进怀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往
后这刀剑无眼的,可得注意保命咯!」
「那是那是,多谢老哥提点!」灰衣小校哈着腰连声应道。
「嗯,好,那我去看看什么时候出发,你在这看着些!」年长校尉双袖一甩
快步走开了。
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年长校尉也不觉打了个冷颤,但他摸了摸自己那鼓鼓的
荷包,又会心的笑了……
张永的兵多为山东人,这骑马射箭倒也还凑合,可扬帆驾船就一塌糊涂了,
不遇江浪还好,可一遇江浪那整船的人马就都被弄得前翻后仰死去活来了。这还
没开战官军就个栽了个跟头,要是真开战了还指不定要栽多少跟头呢?
不过这张永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的主心根本不在这,而在陆路上的骑
兵。张永大军暗分两路,一水一路。水军这路虽然人多但却是个幌子,为的吸引
汪直的注意力罢了,而陆路骑兵都是张永军团的精锐,机动性和破坏力都是较强
的,一旦找到突破口便可奇袭松江,生擒汪直。
「哈哈,王兄弟今日为咱家献上妙计,真是立了大功一件,待咱家灭了汪直
一定上表太后,封个四品巡检司给你做做!」张永看着浩浩荡荡出发的军队,笑
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哎呀,张公公此言当真?」王豹听罢「腾」的一下跳到了张永面前,激动
的不能自控了,「当真要封小人做四品巡检司?」
哈!老子千算万算还真没算到官军会大方,啊!四品啊!老子可见都没见过
这么大的官呢!嘿嘿,大哥,别怪兄弟我腹黑了,要怪只能怪你看不透形势啊,
这打天下可不是两块嘴皮说说就能成的事,你要疯兄弟我可不想陪你疯!嗯,翠
翘嫂子果然是心里向着我的,给我想了个这么好的出路!哈哈,好,我的大美人
诶,你就等着和我……不,是和本官一起愉快的滚床吧!王豹想到这些心中更是
美了。
张永看着王豹淫邪的笑容,想到了这厮是在憧憬他的美好未来,心中不禁狠
狠的啐了一口:我呸,四品巡检司能是你吗?你他妈的大字不识一个当什么官啊!
想我张永八岁进宫,胯下那一刀且不说,就说这为牛为马的三十年也是极为艰辛
的!咱家这个四品镇守太监可是血与泪浇筑出来的啊,你凭啥和咱家一样的品级
啊!哼哼,等这汪直灭了,咱家一纸公文发配你去哈密卫,带着你那美好未来去
和黄沙过一辈子吧!
张永想着想着不禁狡黠一笑,道:「王兄弟大可放心,咱家又怎会寻你开心
呢?」
「有张公公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王豹对张永的话是深信不疑,转过头就
对自己的亲信道,「你,回去告诉虎爷,就说豹爷我做上四品大官了,叫他赶紧
来投奔我,毕竟我们是兄弟,怎么说也是会照顾他的!可他若是想不通继续要做
土匪,那就甭理他了,悄悄的把翠翘嫂子给我弄来就行,好了,就这么多,快去
快去!」
战事进展的相当顺利,张永的水军顺江之下,果然牵制住了汪直的大量兵力,
不过张永那水军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真正和汪直军团交战起来立马处在了下风。
汪直的军队中倭族武士占据七成,这些武士都是由日本本土流亡出来的浪人。
这时的日本正好处在战国时期,各地的护卫大名打成一团,其中不少实力弱小的
家族因无力参与本土的争夺战,便率领家臣和武士出海谋生。茫茫大海,容扩万
家。东洋倭人,西洋鬼子,还有大明的海寇不知不觉就混在了一起,而汪直就是
这个时候投了日本的岛津家族。
岛津家族是应仁之乱后迅速崛起的新势力,这个家族不但在本土的争夺战上
打得是热火朝天,而且还派出了一支精锐前往大明掠夺物资。这只精锐以长杆枪
兵为主,武士,火枪手为辅,作战时各兵种混合为菱形方阵冲锋,长杆枪兵正面
冲刺,武士和火枪手由两翼攻击,这样既保证了长枪方阵的破坏力,又增强了方
阵两翼防御力,如此精妙的安排,可见这岛津家的统帅绝非一般。
岛津菊三郎站在箭塔上,谨慎的看着江边的战斗,「汪阁下,这就是明朝的
外四家军?」
汪直身穿武家服,头梳武士发髻,随意的往下面扫了一眼,道:「不错!这
是外四家军中的山东军!」
「哟西!」岛津菊三郎不禁嘴角一扬,嘲笑道:「大明的军队果然是渣渣!
真田,带领赤备队冲上去解决掉他们!」
「是!」菊三郎身后的黑甲武士应了一声,捏起那把寒光闪闪的镰枪跃下塔
去。
明军的着甲率本身就不如倭寇的高,再加上军纪散漫,不少官兵又悄悄的典
当了军服里的腹甲,这更是让倭寇有机可乘。倭寇善用长杆武器,能在一丈以外
刺穿对手的咽喉,而明军大多没有腹甲,倭寇就直接挑明军的腹部下手,一枪刺
去往往都能刺穿两到三名士兵的腰腹。如此一来,这没有腹甲的明军是见着倭寇
的长枪兵就跑,而那些有腹甲的明军见同伴都逃了自然也无心再战,所以两三百
名倭族长枪兵就可以追着上千名明军满街跑。明军若是不整军纪,那就是多十倍
兵力于倭寇那也一样得败。
岛津家的精锐赤备队统一使用一丈多长的竹枪蜻蛉切,蜻蛉切刀锋一尺半,
其锋利程度能把空中飞行蜻蜓的翅膀完整切断,枪柄使用上等竹木并用以火漆加
固,就算是用斧子也难以砍断;赤备队的护卫武士装备的则是一文字太刀,这种
武士刀长度适中刀口锋利,使用起来快、准、狠,而明军使用的朴刀相比之下就
显得笨重粗钝,所以近战亦是明军吃亏。
岛津赤备队的投入战场更是加速了明军的溃败,赤备队先锋长真田义隆更是
单枪杀入明军阵地鼓舞士气。这时明军开始溃散,败局已定,前敌指挥的游击将
军吴有才终于坐不住了,这位没有才将军原本是刘仓手底下的参将,刘仓惨败之
后他便降为校尉,后来是在他丈母娘家人的上下打点下才被提为游击将军的。别
看游击将军只比参将低了一阶,可那待遇就相差甚远了。就像是市委秘书和派出
所所长,品级差不多,可是一个吃肉一个却是吃草,这叫谁心里能平衡啊!
「看那!」吴有才扯过一名把总,指着江边下游的一个人影道,「老张你看,
那人盔甲鲜艳肯定是个倭寇头目,我给你十个精兵,你去把他的人头给我拿了,
回来我提你做千总,怎么样?」
张把总本来是想着怎么逃命的,可一听能升官,眼睛立马就绿了,一拍大腿
道:「成!将军等着,卑职这就去拿那厮的人头!」
「杀啊!弟兄们!」张把总扛起大刀,嚎着就冲了出去。
「将盔!记得要把将盔带回来啊!」吴有才追着喊道。
真田义隆一路追着明军砍,杀的明军连头都不敢回。正当他杀得乏味之时,
忽见十几个明军操着大刀竟往自己这边冲来了。「哟西,这才是大明的勇士!」
真田义隆顿时来了精神,舞起那把明晃晃的十文字枪应战去了。
「倭狗!吃你爷爷一刀!」张把总仗着自己身手快,想先发制人,于是一个
突进便拎起大刀往真田义隆脸上砍去。
怎料真田义隆体型虽然高大,可是身手亦是矫健无比,只见他侧身一闪便转
到了张把总身后,十文字枪那寒光闪闪的枪头「呼」的一下便砍下了一颗人头。
「嗬!」真田义隆一甩长枪,寒芒万丈,而枪锋上却是滴血不沾。
吴有才看着自己的精兵被人家当韭菜一样给割了,吓得两腿直哆嗦。吴有才
「扑」的一声跪了一个劲的磕头乞降。这时一阵紧急的号角响了起来,咦?这不
是倭人收兵的号角声吗?老天保佑,保佑我老吴逃此一劫啊!吴有才在心中虔诚
的祈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觉得诚意够了这才鼓起勇气抬头。
嘿,老天显灵了!倭寇退了!倭寇真退了!
第四十六章连环马
菊三郎双拳紧握不停的踱来踱去,「汪阁下,你布防的西线怎会如此不堪一
击?」
汪直亦是莫名其妙,这一向软弱的明军怎么会突然像疯狗一样的咬上了自己
呢?难道他们盯上自己那五峰船里的金银美女了?
这时一名斥候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家督……明军突破了西面两道防线
……都是由最薄弱的地方绕过来的……」
「什么!」菊三郎大惊,斥候长这话说的很明白,大本营里有奸细!「汪阁
下,你身边有细作!」菊三郎首先想到的奸细便是汪直,但是汪直是他的合伙人,
大家权利相当,他不能直接把脸撕破。
「你这是什么意思?」汪直把脸一沉,狠狠的发问道,「你怀疑我?」
菊三郎又是一惊,心中不仅惊恐而且懊恼。他刚才一时心急竟忘了汪直是个
剑法一流的大盗,武功高强而且心狠手辣,自己的性命在他手里怕是走不过一招,
「在下鲁莽了,还请汪阁下见谅!」菊三郎面带愧色,重重的鞠了一躬。
汪直没有做声,他和倭人亦商亦友,互相合作,互相利用,这些年若没有倭
人的帮衬,今天也仍不过一介江洋大盗罢了。
在场的气氛有些尴尬,菊三郎揣摩不清汪直的心思自然不敢妄动,所以就这
么傻傻的弯着腰。幸好,这时闯进来一名斥候长,「家督,明军撞在三线防御最
强的档口上了!」
这下菊三郎有些糊涂了,明军既然能绕过一线二线两道防线,可见他们手上
据对是有情报的,但是他们现在却撞上三线的档口,而且还是最强的地方,这到
底是怎么一回事?
「拖住他们!让赤备队去解决!」菊三郎不再多想,立刻下令道。
「船主!不好了!」又闯进来一人,不过这人却是汪直手下的水匪,「船主!
五峰船失火了!」
汪直顿时慌了,立马抽身而去。汪直并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他不过是
个贪财好色的江洋大盗,那五峰船里装的便是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西洋美女、
高丽美女、东瀛美女以及他最近抢到的苏杭美女,这些都是他的命根子啊!
「八嘎!」菊三郎望着汪直消失的背影狠狠的骂了一声,「这种贪财好色的
小人真是不配我们高贵的岛津家合作!」
张永晃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品着茶,这时一个狼狈不堪的李奋含泪来报:
「公公,咱们的骑兵全军覆没了!」
「噗」张永嘴里的铁观音一滴没漏全喷到了李大将军脸上,跳着叫道,「说
啥?骑兵没了?全没了?」
「对,没了!全没了!」李大将军喳吧了一下嘴,心里恶心了一阵,呸,这
上好的铁观音咋在太监的嘴里待了一下就全变味了呢?
「废物!废物!全是废物啊!」张永跳得比刚才更高了。
「公公!是咱么中计了啊!」李奋甩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掏出了那张防御部
署图,挤着眼泪道,「这图根本就是错的,骑兵绕过一二道防线后,却撞上三线
的档口上去了!这是人家在害咱们呐!」
「哪呢?」张永拿过防御图,嚷道,「指给咱家看看!」
「这这这!」李奋如释重负,激动的指着图上的一个小圆圈,「这图上是标
这里兵力薄弱的,可咱们的骑兵冲到这里时才发现这是人家重点防御的档口啊!」
张永仔细一看,果然发现这个小圆圈有改动的痕迹,不禁勃然大怒:「混账
东西!竟敢阴咱家!」
阉人由于胯下受了一刀而失去了生理能力,这才变成了不男不女的阴人。而
阴人却被人阴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王豹看着张永那张阴丝丝的面孔,吓得打
了一个冷颤。
「啪」张永把那张防御图重重的往王豹脸上一甩,阴阳怪调的问道:「这图
可有错?」
王豹从脸上扯下图,粗略的看了一遍,不解的问道:「没错呀!出什么问题
了吗?」
「没错?」张永怒气冲天,指着图上的那个小圆圈,「你给咱家解释,为什
么会有改动的痕迹!」
王豹仔细一看,图上的那个小圆圈果然有改动的痕迹,只是改的非常巧妙,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这……」王豹张目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这你个屁!咱家的八千精骑全钻进你这个圈圈里了!」张永越想越气,脸
上泛起了浓浓杀意。
「公公……」王豹一下子从春风得意转落为死期将至,他不明白为什么徐海
千辛万苦弄来的防御图上为什么会有改动的痕迹?这图被自己视若瑰宝寸步不离
身,怎么会被人改动呢?啊!春宵时分……王豹恍然大悟,大骂道:「贱人……」
「混账!」可怜王豹到死都没骂上一句完整的,就被张永拍碎了脑袋。
王豹死了,被挂在旗杆上祭旗,骨头碎裂得不成人形,身上的皮被太阳一晒
海鸟一啄,很快便裂开口子,一块块带着血肉的碎骨从体内滑出,最后只剩下一
块血淋淋的人皮。
「混蛋!」王虎一拳打在案台上,恶狠狠的骂道,「这阉狗也太狠毒了,落
在他手上竟连个全尸都没有!」
王翠翘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哭,哭得是带雨梨花楚楚可怜。
「哭哭哭,哭什么哭,怎么他死了你比我这个亲哥哥还伤心!」王虎怒骂了
一声。
「呜,妾身哭的不是豹弟,而是我们以后的路子,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
鞋,这八虎是投也不是,反也不是唉!」王翠翘掩着梨花泪面,悲凄的哽咽道。
王虎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猛的一震,「这倒也是,八虎的手段别说是你,连
我都渗得慌,唉,这造反指不定哪天我们就落到阉狗手里了,那时可就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了?!」
「唉,我们没有坐天下的命呐!」王翠翘幽怨的叹了一声。
「罢了!这天下我不想争了!」王虎受激不轻已心生退意,道:「待会我把
世子绑了送去给张永,不说讨什么赏了,只求他能给条生路!」
「呜……那更是死路一条……」王翠翘不觉哭得更加悲戚了。
「那可怎么办呐?!」王虎丧气的叹道。
王翠翘见已经勾起了王虎的绝望,便怯生生的说道:「虎哥,妾身倒有一计
记,不知虎哥是否肯依?」
「快说!」王虎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中了,这时哪怕是一根稻草他都会拼劲
全力去抓。
王翠翘暗暗一笑,道:「虎哥,这次苏州的官军大败损失了一半兵马,那些
胆小如鼠的富商都坐不住了!尤其是那首富苏半城,现在都已经一车一车的往外
运家产了!」
「你的意思是……干他一票?」王虎嗅到了话里的意思。
「对!干他一票!」王翠翘斩钉截铁的应道,「官军新败,城里的治安一定
宽松,虎哥只要带几十个身手好的亲信去便可得手,到时候我们拿着金银远走他
方,过富甲一方的生活多好啊!」
「这……这办法好是好,只不过水寨里有这么多弟兄呢,不可能带他们一起
走吧?」王虎有些犹豫。
「虎哥糊涂啊!这时候还讲什么道义啊!咱们既然都不想坐这天下了,那还
要他们干什么?」说着,王翠翘俏眼含春,妖媚的俯在王虎耳边继续道:「到那
时候,妾身和那位如花似玉的慕容小娘子可都是您的啊!」
王虎看着王翠翘那张狐媚的俏脸,露出了淫荡的笑容,「好!就依你说的办!」
月明,星稀。
宋仕卿独坐在案台前把玩着一副墨玉象棋,这象棋是王翠翘白天托人送来的,
颗颗都是上等墨玉制成,价值不菲。他不明白王翠翘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名贵的
象棋,是讨好自己?还是在暗示自己乖乖的做好棋子呢?
「殿下喜欢吗?」宋仕卿沉思过度,竟然连王翠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注
意到。
「额,喜欢!」宋仕卿笑了笑,「这般好看的物件,有谁不喜欢呢?」
王翠翘亦是笑笑,「那妾身这贺礼还真送对了!」
「贺礼?」宋仕卿不解,「贺我什么?」
「这贺什么,殿下明天自会知道。」王翠翘说着从锦盒里取出棋子,「妾身
想与殿下对弈一局,不知殿下可否赐教?」
「当然可以。」既然不愿意说,宋仕卿亦不想多问,摆起棋子问道,「你要
红的还是黑的?」
王翠翘捏起一枚黑棋,笑道:「我要吕雉!」
宋仕卿面色一变,但又马上笑着拿起一枚红色棋子,道:「那我只能要虞姬
了!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这还没开始呢!殿下怎么就认输了?」王翠翘眨着媚眼,狡黠的问道。
「吕后的连环马使得好啊!虞美人又怎么比得了?」宋仕卿伸出手指,勾起
王翠翘的小下巴说道。
王翠翘倒也不躲闪,反而用那一双春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宋仕卿,含情脉脉的
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用的连环计?」
「哼。」宋仕卿收回手,为两人都满上了一杯梅酒,「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
王豹投了张永却还是被杀了,后来终于想明白了,明军的战败根本就是安排好了
的,王豹手里的防御部署图你改动过!」
王翠翘不语,眨了一下媚眼,示意宋仕卿继续。
「王豹拿着错的防御图投了张永,张永便根据那张错图制定了错的进军方案,
结果钻进了倭寇口袋损失大半。张永败了自然会找原因,而图上那点手脚他们一
定能发现。这连环马使得好啊,即除掉了王豹又折损了官军的实力,真是一箭双
雕的好计谋啊!」宋仕卿说到这里,愤然起身,怒道,「你这一己私欲是达到了,
可你知道不知道无辜死了多少大明士兵?!这一仗本来是可以赢的,这些大明士
兵本来是可以杀倭寇的,可是他们却死了,他们不是死在倭寇手里,而是死在你
手里的!」
王翠翘有些触动,她不是为死了多少人而触动,而是为了宋仕卿。原以为这
花花公子只知吃喝玩乐夜夜笙歌,想不到他竟然还有一颗仁慈的心。
王翠翘把酒杯往宋仕卿手里一塞,拿起另一只轻轻的与他碰了一下,「你错
了!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王翠翘一饮而尽,「你当真以为明军打得
过倭人吗?哼,就算这次赢了那又怎么样?倭人不过是往后退了一些,不出数日
又会反扑回来。明军和倭人打的就是消耗战,长久消耗罢了。
可你想过没有,既然是消耗战,那为什么不从倭人内部消耗呢?我让王豹拿
的是汪直的防御图,就是要让明军突破汪直的防区。明军若是端了他们的大本营,
那汪直和倭人必定会团结反扑,可若是突破了防区却对大本营没什么损失呢?倭
人必定起疑,必定会与汪直产生摩擦,如此,汪直与倭人心生隔阂,那我们便有
利可图!你说,为了这个,死些人不是值得的吗?「
宋仕卿听罢面色一暗,可却连连称赞,「听你这么一说,我是恍然大悟,有
取必有舍嘛!不管是明军,农民军还是土匪,这大敌当前自然是以抗倭为重,使
些手段倒也无妨。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来!」宋仕卿口不择言,竟不觉得哪
儿不妥。
「噗」王翠翘掩嘴一笑,「好!你敬我多少我喝多少!」
梅酒酸甜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酒劲,喝多了竟也有些上头。不过酒不醉人,人
自醉,宋仕卿醉的不是酒,而是人。
王美人枕着玉臂醉倒一旁,高耸的发髻也有些散乱了,一束调皮的秀发搭耸
在美人的脸颊上,衬得美人更加恬美迷人,宋仕卿伸出小指轻柔的将那束秀发挑
开,痴痴的盯着她。眉儿弯弯似秋水,红唇微动若含情。琼鼻玉面,似吹弹即破,
让人忍不住去亲吻。
宋仕卿把脸悄悄的凑了过去,想一亲方泽,可又怕中了美女蛇的蛇毒。宋仕
卿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抵不过这美色的诱惑,不由自主的将双唇送了上
去。
那一刻,宋仕卿想过一百种场景,他怕那诱人的红唇突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
或者亲热到一半时突然被缠住,然后被吸尽精髓掏空五脏……毕竟他吻的不是一
般人,而是一条千年的美女蛇。
但双舌如胶似漆的缠绵到一起时,宋仕卿却又觉得这就是死也值了!美女蛇
那香软的小舌滑腻无比,吸至嘴中细品却有一丝清甜,一丝醉人,陷入便难以自
拔。
「嗯」王翠翘梦中一声娇嗔,惊的宋仕卿连忙收手。那感觉就像是在午休时
偷看暗恋的女生,心里既紧张又害怕,既甜蜜又不安。这么多年,宋仕卿早已混
迹成花丛老手了,可刚才那一瞬间,仿若又回到了那个白衬衫小平头的时代,那
一刻的悸动是梦吗?
宋仕卿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可美人鼻里呼出的仙气又撩的他心猿意马。宋仕
卿不自觉的往下看去,酥胸高挺如山,香臀滚圆如珠,小蛮腰,玉长腿,丰盈而
不见肉,妖媚而不见骨,真不愧是一代名妓!
宋仕卿早已支起了小帐篷,下体难受无比,罢了,死就死了!美色面前,男
人永远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宋仕卿轻轻的将王美人揽在怀里,迫不及待的把嘴唇对了上去,清甜、醉人,
美不胜收!宋仕卿腾出一只手,温柔的顺着她的酥胸摸到了腰间,把那裙带轻轻
一扯,华美的苏绣绸裙瞬间便散开了,软塌塌的垂盖在玉体上,似掩非掩,似现
非现。
宋仕卿离开香唇,顺着玉颈一点点的往下品味,美女的身体有一股特别的体
香,而王美人身体的香味最有韵味,浅尝清甜,深则醉人,细品更是令人深陷。
这个女人就好似一杯花茶,不会饮的人只觉得它有甜味,而会饮的人才能品味到
它的千般滋味。
宋仕卿如获珍宝,细细的亲吻,细细的玩弄,他才是品茶大师。宋仕卿握住
王翠翘那两颗跳脱的白乳,轻轻的揉捏,两只白乳不仅够大,而且还软的要命,
粉红樱花般的乳尖微微颤动着,诱人极了。
这样的美丽的胸部令宋仕卿方寸大乱,他顾不得什么细细品味了,一口吮啜
住了那颗樱花乳头。细品还是留到以后吧,先把甜味尝完了再说!宋仕卿这样想
到。宋仕卿疯狂的吸吮起来,双手也不住揉捏着。
「嗯啊!」沉睡中的王翠翘娇呻一声,似乎是在梦游仙境。
这色胆上来了,宋仕卿就也不惊了,嘴角淫淫的一扬,对着王翠翘的耳朵小
声道:「小娘子,夫君送你去巫山云雨。」
宋仕卿把王翠翘往地上一放,匆匆的剥去了衣裙,此时美人玉体横陈,春色
满园,轻抬玉腿,便见蜜水潺潺。王美人的阴唇红嫩可人,紧闭得只剩一条细缝,
是个能把肉棒融化的名器。
宋仕卿顺着蜜水开始舔弄起那只香艳的阴户,「哧溜」一声,湿热舌头就塞
了进去,花唇里的嫩肉因为有蜜液的滋润更觉香滑。宋仕卿贪婪的吮吸着,双唇
紧扣把整个花穴含在嘴中,一滴蜜液都不想放过。
「嗯啊!嗯啊!」王翠翘迷迷糊糊呻吟了起来,宋大官人伺候女人手法那可
是谁都受不了的。
时机成熟,宋仕卿笑着宽衣解带,嘿嘿,大美人,舒舒服服的享受吧,这一
定是你做过的最美的春梦!
宋仕卿直起身子,分开王美人修长的玉腿,对准那个流着蜜液的花穴轻轻把
龟头送了进去。
额,好紧!这龟头才刚刚挤进去,就被花穴里面的层层嫩肉卡住了,进退不
得。果然是名器!阅女无数的宋仕卿大喜,经验告诉他这不是阴道窄了,而是阴
道里面的褶皱太丰富了!宋仕卿不敢想象,肉棒在这种阴户里抽插会是怎么样的
一种感觉!
宋仕卿吻上王美人的红唇,舌头打着转的挑弄着,而下面肉棒也不闲着,一
点点一点点的活动着,王美人现在是沉睡状态,身心都还没有打开,这突然被巨
物闯入下体自然是会抵制的。宋仕卿知道这是急不来的,所以上下并进,挑动着
王美人的春情。
「嗯呜」王翠翘又是声娇吟,双腿软软的搭开了。
王美人的防势一松,宋大官人便要长驱直入了。宋仕卿腰身一挺,长枪顺滑
的刺进一寸,花穴里的媚肉温暖的刮着肉棒,紧密而又柔软。
「啊……」宋仕卿舒爽的叫了一声,哈,老夫果然没看走眼,这果是名器!
宋仕卿寸寸侵入,最终连根而没,肉枪被湿润的嫩肉层层包围,那快感真是羽化
而登仙!
「嗯」睡梦中的王翠翘似乎也感到了快感,身子竟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
宋仕卿拿起王美人的玉手,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蛋蛋。玉指生葱,柔若无骨,
抚摸过地方就像被丝绸掠过一般,让人血气暴涨。
宋仕卿插在花穴中的鸡巴不觉又胀大一分,被媚肉横生的花径一挤,更是酣
爽无比。「啊……」又是一声,宋仕卿卖力的抽插起来,肉棒在层层嫩肉挤压下
尽情的抽刮着,那感觉刺激而又淫靡。
大约抽插了近百下,宋仕卿感到有些乏力了,于是把王美人抱在胸前然后一
趟,这样王美人便乖巧的趴在自己胸膛上了。宋仕卿看了一眼王翠翘,只见发髻
散乱的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感,就像书上说的乱世佳人。宋仕卿轻轻的吻了一
口她那微红的面颊,提起宝枪对准花穴入口一刺到底。
「哦嗯」强大的快感突如其来,王翠翘迷醉的抱紧了宋仕卿。
宋仕卿被这一抱,浑身都酥麻了,王翠翘那酥柔的大白兔紧紧的贴着自己的
胸膛,真是要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梦中的王翠翘似乎也在与男人欢爱,宋仕卿每每抽动的时候,她亦是配合的
扭动着,吹弹即破肌肤摩擦着宋仕卿结实的胸膛,丝滑、撩情,恰是一度春风,
要融化这一对璧人……
第四十七章东方即白
苏州,自唐宋以来便是全国手屈一指的富商城,而明朝首富沈万三亦是发迹
于苏州,所以苏州城内的富商更是多于唐宋两代。
「虎哥,动手吧!巡哨的官军已经撤走一批了!」黑暗的小巷里传来这么一
声。
「白痴!看准了再动手,若惊动官军如何出城?」黑暗里又传来这么一声呵
斥。
小巷里不再出声,这么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黑暗里老鼠终于钻了出来,
这为首的正是王虎。
王虎一行人的目标自然是苏家大院,苏半城的金银珠宝多的就像天上的繁星,
白天运了一整天都没运完,剩下的都存在苏家大院里,等候天明再运。
王虎领着亲信翻墙而入,抽出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了看家护院,
杀人越货,入室抢劫,这都是土匪的看家本领啊。
「虎哥!全是金子啊!」「虎哥,这箱也是!」「我这也是!」王虎的亲信
纷纷打开箱子,惊喜的叫道。
王虎看得眼都花了,妈的,这么多金子,咋就没多带些人来呢!王虎懊悔不
已,当初他怕人多了钱不够分,所以只挑了二十个身手好的,可他没想到啊,现
在的情形居然是钱多了不够人搬!
「他妈的!」王虎恨恨的骂了一声,「给我往死里搬,别便宜了姓苏的!」
「是!」众人应了一声便欢快的张罗去了。
「彭!」的一声苏家大院的门被一脚踢开,另一群黑衣土匪闯了进来,来势
汹汹,好似官兵抄家一般。
王虎这一行人愣住了,这百行白业都是有规矩的,他们干土匪这行也不例外,
同行手上的猎物动不得,难道这伙人不懂吗?
王虎一想,这伙人八成是刚做土匪,要不怎么连这规矩都不懂呢!罢了,反
正老子也是最后一次干土匪了,不和你们计较,这带不去的财物就分你们一点!
「这里的金子都是我们的,那边的几箱银子你们去分了吧!」
不料,那伙黑衣人却厉声喝道:「你们哪部分的?是谁给你们命令的?」
王虎被这一喝,火冒有三丈,娘希匹,自打徐海死了,哪个敢对老子吆五吆
六啊?他妈的,想死就直说!「狗东西,老子是王虎!徐家水寨的总把子!命令?
老子的话就是命令!」
王虎自报家门果然把这伙黑衣人惊呆了,王虎洋洋得意,想不到自己的名头
还有这般大的震慑力。
「王虎!!他就是能官升一级还赏百金的王虎啊!」不知是谁激动的喊了一
句。
这一喊便是山崩地裂海啸龙吟!苏州兵营像炸营一般的沸腾了起来,士兵都
顾不上穿衣就拿起武器往苏家大院赶,这年头啊,想靠打胜仗立军功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抓匪首倒是还有一线希望!喂,你他妈的别挤我,王虎的人头是我的!
王虎突然双腿一软,这脖子上架的是几万人前程,他又怎么顶得起呢?王虎
哆嗦的着双腿艰难的翻上围墙,突然,一双大手毫不留情的把他扯了下来。「啊!
我活捉王虎啦!」大手的主人激动无比的喊到。这时一根长枪冷不丁的戳了上来,
「啊!我杀死王虎啦!」接着又是一把捅了过去,「是我杀死的!」再接着数不
清的武器刺了上来,「我杀的!」「是我杀的!」顿时,叫喊声就像海浪一样,
一声更比一声高……
吴有才拖着一柄长枪气喘吁吁的刚跑到路口,就听见了那菜市场里的争吵声,
气的他狠狠的把枪柄摔在了地上。他妈的,老子好事做到一半就下床了,想这帮
狗东西竟还是跑到我前头去了!啊嚏!狗东西!啊嚏!啊嚏!
宋仕卿猛的睁开眼睛,发现已东方微白,王翠翘那一副香艳嫩白的身躯依旧
趴在胸膛上睡得香甜。宋仕卿轻轻的抱起她,替她穿上衣裙鞋袜,又亲手为她整
理发髻别上珠钗,温柔的就像一个小男人。
宋仕卿把她重新倚靠回案台上,可又担心案台太硬会把她手臂枕得酸疼,于
是脱下自己的外衣叠了个柔软的小枕头让她枕着睡。
王翠翘枕着宋仕卿精心为她做的小枕头睡得更加香甜了,嘴角浮现的笑意似
乎是甜蜜,似乎是满足,她有些不愿意从这场梦中醒来了。
宋仕卿看着王翠翘恬美的样子,心中不觉一动,你若是少一份心机,多一份
天真那该多好!可想着想着却转眼化为叹息,「可惜你心机太重,我留不得你!」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宋仕卿双目紧闭,躺在一把红木太师椅上,一下两下的摇晃着。弃他去者,
是昨日之时光,而乱他心者,却是个女人。
慕容瑾搬了一面小圆凳,乖巧的托着香腮静静的看着他,时光甜美而安静,
似乎与战火隔绝。唉,可偏偏这静寂祥和的生活却要受人掣肘,被人摆弄于鼓掌
之上!慕容瑾想得悲伤,不觉微叹了口气。
「丫头,叹什么呢?」宋仕卿眯着一双小眼,微笑着问道。
「啊,相公你醒了呀!」慕容瑾立马回过神来,乖巧的替他敲打起肩膀来。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相公与虎谋皮,正如芒刺在背,这睡觉都得睁着眼
啊!」宋仕卿说着又把双目合上了。
慕容瑾一听心中更是悲戚,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仕卿见她久久不答话,连忙睁开双眼,正巧对上慕容那双凄凄的目光,
「丫头,相公随口乱说的呢!这样的生活多惬意呢!对了,昨日我见他们抢了一
批黄花梨木,你去拿块来,我给你做根木簪,你是要小狐狸簪还是小白兔簪?」
宋仕卿扯过慕容的手笑着说道。
慕容瑾的心中顿时是又温暖又甜蜜,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夫君又逗人家开
心了,这哪有小白兔簪和小狐狸簪的嘛!」
「有的,有的,发簪和糖人是差不多的嘛,糖人都可以有孙猴子和猪八戒,
那发簪怎么不能有小白兔和小狐狸呢?说吧,你想要什么,相公都能做给你!」
慕容瑾百感交集,幸福、感动、无奈、忧伤一齐涌上心头,相公心情不好却
还不忘来哄她,而她却不能为相公分忧,她好想哭,好想放声的哭……
这时正好唐之远走了过来,慕容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道:「相公,
我有些累了,你们聊吧。」说罢轻轻的往宋仕卿额头一吻,又把毛毯细心的给他
压好,逃似的离开了。
宋仕卿哀叹了一声,因为他看见了慕容眼角的泪水。
唐之远看着这两人一时竟也出了神,要不是宋仕卿那一声叹他恐怕都回不过
神,「公子,王虎死了,昨夜被苏州的官军杀了!」
宋仕卿听罢合上了双眼,不惊不喜的说道:「猜到了,昨夜她说贺礼,我就
猜到八九分了!」
「果然是她,杀人都不沾血,真厉害!」唐之远心有余悸的叹道。
「公孙先生有回信吗?」宋仕卿晃了晃太师椅。
「嗯,先生派了五千多人,正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唐之远兴奋的说道。
「五千人?」宋仕卿不解,「我们怎么会有怎么多人?」
「我们现在岂止五千人呐!先生信上说,广海、濠镜、虎门、惠州这一条线
全被我们控制了,加起来大约有三万人马呢!」
宋仕卿一下子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急道:「信呢?」
「这儿!」唐之远连忙把怀里的信交给宋仕卿。
宋仕卿匆匆打开信帛,念道:承我王洪福,近日广东一带围剿连连,各处义
士不堪其苦纷纷加入献王麾下,然而树大招风,广海卫拨两万大军直捣我大营,
臣等亦苦不堪言。
臣等苦守,疲敝难言,幸得安化王相助,不但破得官军,还夺得广海、虎门、
惠州,现沿海一带尽数归属我王,军民同心,已有三万人之多。
臣平定此事后,立即修书我王,还望我王能以大事为重,早日归来!
苍天见怜,祐我王无恙!臣公孙术叩首!
公孙术这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写得是忠心耿耿,见者无不动容,不过宋仕卿却
未动容,倒不是这厮铁石心肠,而是他被「安化王」这三个字吓傻了。
安化王朱寘鐇,这位老王爷宋仕卿可不会不记得!大明正德年间共有两次王
权叛乱,宁王之乱自然不用多说,还有一次便是这安化王叛乱。这老东西是个不
折不扣的奸王,他来帮忙一定有所图谋!
「这么重要的信,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宋仕卿责备道。
「这……这……这信一直卡在监视我们暗哨手里,我也是今天才拿到的……」
唐之远支支吾吾的答道。
「先生糊涂!安化王那老东西是大反王啊!跟他混一定没有好下场的!」宋
仕卿不由大骂。
「如今木已成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唐之远劝
道。
「罢了,先不管那老东西!」宋仕卿将书信甩到一边,问道:「我们的人预
计什么时候能到?」
「推算时日,相信兵马应该不日便到!」
「好,是时候陈桥兵变了!」
王翠翘抱着宋仕卿那件长袍趴在梳妆台前,回忆着昨晚的那个春梦,梦中她
与一名男子共赴巫山,男子刚健有力,次次都撞得她花枝乱颤,那高潮迭起的快
感简直醉生梦死。事后,那男子更是温柔多情,为她穿衣系裙,为她盘发插花…
…她想看清男子的脸,可惜总有一层雾水挡着。她不甘心,于是睁大眼用力的去
看,终于她看见了一些轮廓!她很高兴,将眼睁更大去看,可看清的却是眼前的
这件长袍……
「真是你吗?」王翠翘将头枕在长袍上喃喃自语道。
「是,是。」一旁的小丫鬟笑着接过嘴。
「青燕,你瞎搀和什么!」王翠翘扭过头,瞠目娇斥道。
这名叫青燕的小丫鬟倒也不怕她,依旧是笑,嘴里还说:「夫人你抱着这袍
子问了一上午了,我怕再没人回答你,你会抑郁的!」
「你!」王翠翘豁然起身,伸出玉手做出一副要打的样子,「信不信我撕烂
了你的嘴!」
青燕却还是笑,「我家夫人想打人又怎会亲自动手呢?这代劳的多的是呢!
这王虎不就是让官军给代劳了么?!」
「哼,那是因为他傻!」王翠翘不以为然的道,「我骗他,他竟然就去了,
也不想想苏州驻扎的都是什么军队!」
「这和驻扎的军队有什么关系?」青燕不解的问。
「当然有关系!苏州驻扎的可是外四家军,当今天子直接掌管的军队,这苏
州有人制裁的了他们吗?苏半城的家产可是谁看了都会流口水的啊,王虎去抢苏
半城不碰上他们那才怪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青燕不觉点点头,「夫人的才智绝伦,放眼天下又
有几个男子能相配……」青燕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连忙止住不言。
果然王翠翘的面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将手中的的衣袍狠狠掷于地上,咬
着贝齿道:「天下男儿皆薄幸,我宁愿孤老一生,也不将心交给任何男人!」
青燕见她仍是如此,心中甚是难过,「夫人的过往,青燕又何尝不晓,我们
风尘中人受尽凌辱、欺骗与背叛,对所谓的爱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是私欲支撑
我们活到今天。」青燕说着俯身捡起地上的长袍,拂去灰尘重新塞回翠翘手中,
「可是这样活着,未免也太苦了!」
苦?!她又何尝想苦?她也纯情过,烂漫过,痴心过,陶醉过,可到头来却
得到了什么呢?海市蜃楼,被黄沙一卷便漫散无踪,她想去追,却弄得伤痕累累
……
初落风尘,她曾有多少个夜晚想把枕边的男人杀死,这些男人只知道在她的
身体上发泄兽欲,丝毫没有半分怜悯、半分柔情。她恨,可她却无可奈何,青楼
女子卑贱如蝼蚁,又有谁肯付一片真心与她呢?
终于子服的出现让她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线光,子服温文尔雅柔情体贴,她醉
了,一颗芳心全部交与了他。怎料子服一朝及第风光无限,再来寻她时竟无往日
的半分柔情,简直与其他禽兽无异。她不解,而子服却言:「我新贵,尔卑贱之
躯怎可受我爱怜?」那一夜后,没有人再见过子服,也没有人再见过她真心的笑
容。
后来徐海进城时掠夺看上了她,徐海贪图她的美貌,对她百般疼爱,那一刻
她想或许青楼女配草莽汉才是合适的吧!彼此一样卑贱,才能真心相待吧!她心
甘情愿的做了徐海压寨夫人。
然而一厢情愿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的,草莽亦是嫌她卑贱,视她如玩物,视
她如工具。天下男子皆薄幸,而她一介青楼女子又何必再讲情义?她要高高在上,
那些凌辱过她的,她要加倍偿还!
「翘姐姐!」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痛苦的回忆,王翠翘心有余悸的喘了口
气,道:「进来!」
慕容瑾端着砂钵迎面而来,脚步虚浮,仿若无神。「翘姐姐,近日天气也凉
了,我见姐姐仍衣衫单薄,便熬了些枸杞杏菇汤,虽不名贵可口,但用来御寒却
是佳品。」慕容的俏脸上虽施了粉黛可却掩盖不住幽怨,她越是想掩饰可偏偏越
是暴露。
王翠翘微微一笑,把袍子往梳妆台上一放,然后顺势将一柄利器藏于袖中,
「慕容姑娘一番好意,翠翘在此谢过了!」
慕容瑾亦是牵强一笑,「翘姐姐客气了,这等小事何须言谢!」说完便为王
翠翘盛了一碗汤,端到面前,「翘姐姐,趁热喝了吧,祛寒!」
王翠翘接过汤,杏眼一扫,故意道:「平日里你不是很怕我吗?为何今日却
主动送汤给我?」
「我,我……」慕容瑾面色骤变,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翠翘见她这般模样,甚是觉得好玩,扑哧一笑道,「我逗你呢,看来你还
真是怕我得紧呢!」
「翘姐姐真爱寻人家的开心!」慕容瑾心有余悸,继续道:「姐姐快喝汤吧,
都快凉了!」
王翠翘不语,拿起汤匙拌了拌,就要往嘴里送,「呀,这小虫什么时候掉进
去的!」王翠翘惊道。
那刻,慕容瑾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只要王翠翘一沾唇,便一了百了了,可
偏偏被一只小虫坏了事?慕容心有不甘,连忙凑了上去,「小虫?怎么会有小虫
呢?」
慕容瑾这上前一凑,才发现自己中计了,王翠翘袖中的匕首已经抵住了她的
胸口,这玩心计她果然还是太嫩了。
「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了。怎么?殿下就派你来杀我?」王
翠翘挑了挑眉,不屑的说道。
「不关相公的事,是我自己要杀你!」慕容瑾说着闭上了眼睛,「你动手吧。」
「我又不曾为难你,何至于要杀我?」
「我恨我为何学的是医而不是剑!今日我杀不了你,相公就依旧要受你掣肘,
依旧要终日抑郁彷徨,若有来世,我定要学剑!」慕容瑾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宋仕
卿,相公此刻应该在为我做小狐簪吧!可惜我等不到了,来世我不求与你做夫妻,
只求能早些遇见你!慕容瑾眼泪成行,却带着幸福的微笑往刀尖上顶去。
「你!」王翠翘大惊,猛地收回匕首,但慕容瑾一心求死,饶是刺中了她。
「你这又是何苦?」王翠翘丢下匕首,按住慕容的伤口。
「像你这种人又如何明白呢……」慕容瑾嘲笑道。
「闭嘴!」王翠翘喝道,「流了这么多血还不安分!」
「我是医者……我的伤我还不清楚吗……小狐簪……」慕容瑾说着便休克了
过去。
「青燕!青燕!」王翠翘慌忙大喊。
青燕听闻匆匆赶来,却见一地的鲜血,不禁错愕,「夫人你杀人了……」
[待续]